七月流火,我替一个独眼老头跑腿,任务简单到诡异——从城西老井打桶水。
可当我提着满桶水狂奔回来时,他却冷冷丢下一句:
“洒了一滴?那就一分钱没有。”
更离奇的是,第二天我去旧货市场找搪瓷缸,
两个混混突然砸了它,还威胁道:
“别多管闲事。”
这哪是陪老人过暑假,分明是掉进了什么惊天漩涡!
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,是他最后那句低语:
“小子,你怕死吗?”
我叫林浩,大二学生。
现在是七月,别人在空调房里打游戏,我在中介所跑腿。
不为别的,就因为我爸走之前,给我留了一屁股债。
催债的电话跟狗皮膏药似的,一天能打进来二十多个。
今天更邪乎,直接有人堵在了中介所门口。
那人穿件黑色皮夹克,胳膊上纹着条青色的龙,刀疤从眼角爬到下巴。
他一脚踹开玻璃门,风铃哐当撞在墙上。
老板吓得缩在桌子底下,我手里的登记表都攥皱了。
“周老头的活儿,谁接?”
他把一沓红票子拍在柜台上,厚度能砸死人。
我当时就懵了,周老头?哪个周老头?
“陪个老爷子过暑假,两个月。”
刀疤脸用手指敲着钞票,指甲缝里全是黑泥。
“活儿不难,陪吃陪喝陪说话。”
我盯着那沓钱,心里跟有只猫在挠似的。
我算了算,这数够我还三个月利息,还能剩下点给我妈买药。
“我接。”
话刚出口,刀疤脸突然笑了,那道疤跟着扯动,看着像条活虫。
“小子,别后悔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个地址甩给我,“明天早上八点,准时到。”
说完转身就走,皮夹克扫过门口的绿萝,叶子掉了一地。
老板从桌子底下钻出来,脸色惨白。
“小林,你疯了?”
他捡起地上的地址,手都在抖。
“这是周瞎子家啊!”
我这才知道,周老头是个独眼龙,脾气臭得十里八乡都有名。
据说前两年雇过三个保姆,最长的没撑过三天。
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定金,还是咬了咬牙。
钱都到手了,还能吐出去?
第二天早上七点半,我站在周家门口。
老式的红砖楼,墙皮掉得像牛皮癣。
三楼的窗户糊着报纸,隐约能看见里面拉着窗帘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抬手敲门。
敲了三下,没动静。
再敲,门突然开了条缝。
一只浑浊的眼睛从缝里瞪出来,死死盯着我。
“谁?”
声音跟砂纸磨木头似的,听着就硌得慌。
“周爷爷,我是中介所来的,陪您过暑假。”
我挤出个笑脸,尽量让自己看着和善点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全开了,老头拄着根枣木拐杖站在门口。
左边眼睛戴着个黑布罩,右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。
“进来。”
他转身往里走,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响。
屋里一股霉味,家具上蒙着层灰。
客厅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,桌上放着个掉漆的搪瓷缸。
“坐。”
老头指了指桌旁的小马扎,自己往太师椅上一坐。
我刚坐下,他突然把拐杖往地上一顿。
“知道该干啥不?”
他眼睛瞪得溜圆,看着像要吃人。
“昨天刀疤李没跟你说?”
我摇摇头,心里有点发毛。
“没说就对了。”
老头突然笑了,嘴角咧到耳根,看着比哭还吓人。
“我的规矩,我定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条,拍在我面前。
“今天的任务:去城西老井,打一桶水。”
我拿起纸条,上面就一行字:正午十二点,太阳照进井里时接水。
“就这?”
我有点不敢相信,这也太简单了。
老头突然拿起桌上的搪瓷缸,“砰”地砸在我面前。
“看好了!”
他指着缸底,“水打回来,得让这缸里的鱼影正好落在水面上。”
我这才发现,缸底画着条模糊的金鱼。
“要是办砸了,”
老头眯起眼睛,“一分钱没有,还得赔我这缸。”
这缸看着最多值五块钱,他却说得跟国宝似的。
但我没敢顶嘴,毕竟拿了人家的定金。
“行,我去。”
我站起来要走,老头突然又说:“对了,井水得接满,差一滴都不行。”
我心里骂了句脏话,脸上还得笑着应下来。
城西老井离这儿有三公里,没公交,只能步行。
我走到半路,太阳就跟下火似的。
柏油马路烫得能煎鸡蛋,鞋底都快化了。
好不容易到了地方,井台周围全是杂草。
我探头往下看,井水黑沉沉的,跟墨汁似的。
看看表,十一点五十。
我找了个水桶,蹲在井边等。
十二点整,太阳正好挂在头顶,一道光斜斜地照进井里。
我赶紧把桶放下去,刚要提上来,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。
回头一看,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不远处,正盯着我看。
一个染着黄毛,一个胳膊上纹着骷髅头。
“小子,在这儿干吗呢?”
黄毛叼着烟,朝我走过来。
“打水。”
我握紧手里的绳子,心里有点发慌。
“打水?”
骷髅头突然笑了,“这破井里的水也能喝?”
他们越走越近,身上的汗臭味直往我鼻子里钻。
“我劝你赶紧走,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。”
黄毛把烟蒂扔在地上,用脚碾了碾。
我这才反应过来,他们是来找茬的。
但想起老头的话,我咬了咬牙。
“我打完水就走。”
“嘿,还挺倔。”
骷髅头突然伸手来抢我的水桶。
我往旁边一躲,他扑了个空。
“给脸不要脸是吧?”
黄毛撸起袖子,拳头捏得咯咯响。
我心里清楚,真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对手。
但水桶里的水已经接满了,就差提上来。
“让开!”
我突然喊了一声,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黄毛和骷髅头愣了一下,估计没料到我敢顶嘴。
趁他们发愣的工夫,我猛地一提绳子,水桶“哗啦”一声出了井口。
水洒了不少,我顾不上擦,抱着桶就往回跑。
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,还有脚步声追过来。
我不敢回头,拼命往前冲。
跑了大概一百多米,听见身后“哎哟”一声。
回头一看,黄毛被块石头绊倒了,骷髅头正蹲在那儿扶他。
我心里一喜,跑得更快了。
回到周家的时候,我浑身都湿透了,水桶里的水只剩下半桶。
老头坐在太师椅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。
“水呢?”
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桶。
“路上洒了点。”
我喘着粗气,把桶放在八仙桌上。
老头突然站起来,拐杖往桶边一戳。
“洒了?”
他眼睛瞪得像铜铃,“我让你接满,你听不懂人话?”
“不是,周爷爷,路上有人抢……”
“少找借口!”
他打断我的话,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。
“这点事都办不好,我留你何用?”
我憋了一肚子火,刚想发作,突然看见他从兜里掏出张五十块的钞票。
“这是今天的工钱。”
他把钱扔在桌上,“明天的任务:去旧货市场,找个带‘劳动最光荣’字样的搪瓷缸。”
我拿起那张钞票,心里的火突然就灭了。
五十块,够我买两箱泡面了。
“要是找不着呢?”
我小声问了一句。
老头突然笑了,那笑声听得我头皮发麻。
“找不着?”
他用拐杖指着门口,“那就卷铺盖滚蛋,定金也得还给我。”
我这才明白,刀疤脸为什么说别后悔了。
这哪是陪老人过暑假,这分明是找罪受。
但我看着桌上的五十块钱,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行,我找。”
老头满意地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进了里屋。
我坐在小马扎上,看着那半桶水,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那两个小混混,怎么偏偏在我打水的时候出现?
还有老头,他要这井水到底干什么?
正琢磨着,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催债的,我看了一眼,直接挂了。
刚放下手机,又响了。
这次我没挂,接起来就听见里面传来破口大骂的声音。
“林浩,你他妈是不是想赖账?”
“告诉你,明天再不还钱,我就去你学校闹!”
“让你老师同学都知道,你爸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!”
我握着手机,指节都捏白了。
但我一句话都没说,默默地挂了电话。
然后拿起桌上的五十块钱,揣进了兜里。
不管老头耍什么花样,这钱我必须拿到。
不然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过这个暑假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去了旧货市场。
市场里乌烟瘴气,到处都是破烂。
我挨家挨户地问,腿都跑断了,也没找到带“劳动最光荣”字样的搪瓷缸。
有个摊主看我可怜,跟我说:“小伙子,别找了,这种缸子早就绝迹了。”
我心里有点打鼓,要是真找不着,定金就得退回去。
那可是我借遍了同学才凑齐的钱。
正打算往回走,突然看见个老太太蹲在角落里,面前摆着一堆破烂。
我走过去一看,眼睛突然亮了。
老太太的摊子上,放着个搪瓷缸,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“劳动最光荣”。
“大娘,这缸子多少钱?”
我指着缸子问。
老太太抬起头,眯着眼睛看了看我。
“五十。”
她伸出五个手指头。
我吓了一跳,这破缸子最多值五块。
“能不能便宜点?”
我试着砍了砍价。
老太太突然把缸子往怀里一抱,“少一分都不卖!”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个声音。
“这缸子,我要了。”
我回头一看,差点没气死。
黄毛和骷髅头站在那儿,手里还把玩着个打火机。
“给你一百。”
黄毛掏出张钞票,扔在老太太面前。
老太太眼睛一亮,赶紧把缸子递了过去。
我这才明白,他们是故意的。
“这缸子是我先看见的!”
我急了,伸手去抢。
黄毛一把推开我,“看见了又怎么样?”
“有钱了不起啊?”
我瞪着他,心里的火直往上冒。
“没错,有钱就是了不起。”
骷髅头突然把缸子往地上一摔,“现在,谁都别想要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搪瓷缸摔得粉碎。
老太太“哎哟”一声,差点哭出来。
我看着地上的碎片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完了,这下真交不了差了。
黄毛和骷髅头大笑着,转身就走。
我咬着牙,从地上捡起块碎片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这梁子,结下了。
搪瓷缸碎在地上的声音,比催债电话还刺耳。
老太太蹲在地上捡碎片,嘴里念叨着“造孽哦”。
我攥着拳头,指甲嵌进肉里。
黄毛他们已经走远了,背影嚣张得像刚抢了银行。
回到周家时,太阳都斜了。
老头坐在八仙桌旁,黑布罩在灯光下泛着油光。
“缸呢?”
他没抬头,手指敲着桌面。
我把碎片往桌上一放,声音有点抖。
“被人砸了。”
老头突然停下动作,独眼猛地转向我。
“谁?”
“两个混混,染黄毛的。”
“废物!”
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就砸过来,擦着我耳朵飞过,在墙上撞出个坑。
“这点事都办不成,留你吃白饭?”
我没躲,也没顶嘴。
心里清楚,现在说啥都是废话。
“定金我会尽快还你。”
我转身要走,老头突然冷笑。
“走?任务没完成就想走?”
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往桌上一倒,滚出几枚硬币。
“这是今天的工钱,拿着。”
我盯着那几块钱,脸烧得慌。
这哪是工钱,分明是打我的脸。
“不要。”
“不要也得要!”
他突然提高嗓门,拐杖往地上一顿。
“明天去南郊墓园,捡片沾着露水的柏树叶。”
“必须是凌晨四点的露水,晚一分钟都不算数。”
我捏着那几枚硬币,走出周家时,天已经黑透了。
手机又响了,催债的发来短信,说再拖一天就去学校堵我。
我把手机塞回兜里,看着手里的碎片。
那两个混混,肯定是冲着老头来的。
他们怎么知道我要找搪瓷缸?
老头到底藏着什么事?
第二天凌晨三点,我就往南郊墓园赶。
没公交,只能骑自行车。
路上黑灯瞎火的,风里飘着纸钱味。
墓园门口的铁门锈得掉渣,推开时“吱呀”一声,吓得我差点摔下来。
柏树林在墓园最里头,阴森森的像鬼影。
我打着手电筒找了半天,才看见棵歪脖子柏树。
叶子上确实有露水,晶莹剔透的。
刚要伸手去摘,手电突然照到个黑影。
就蹲在不远处的墓碑后面,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屏住呼吸。
黑影动了,慢慢站起来,转过身。
是刀疤脸!
他手里攥着根钢管,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。
“小子,挺准时啊。”
他一步步走过来,脚步声在空荡的墓园里回音。
“周老头让你来的?”
我握紧手电筒,后背全是汗。
“关你屁事。”
“呵,还挺横。”
他突然挥起钢管,照着我脑袋就砸。
我往旁边一滚,钢管砸在柏树上,震落一地露水。
“上次让你走,你不听。”
刀疤脸甩着钢管,“现在想走,晚了!”
我爬起来就跑,手电筒都甩飞了。
身后风声呼啸,钢管好几次擦着后背过去。
跑出墓园时,天边已经泛白。
我不敢回头,骑着自行车疯了似的往市区冲,直到看见早点摊才敢停下。
柏树叶没捡到,胳膊还被划了道口子。
回到周家,老头正坐在门口抽烟。
“树叶呢?”
他瞥了眼我的伤口,语气没波澜。
“被刀疤脸堵了。”
我喘着气,胳膊疼得钻心。
老头把烟蒂扔在地上,用拐杖碾灭。
“废物就是废物。”
他站起来往屋里走,“今天没工钱,自己解决午饭。”
我靠在墙上,看着胳膊上的血珠。
突然觉得这老头比刀疤脸还狠。
他明明知道有人找麻烦,还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。
图啥?
下午的时候,我去药店买碘伏。
刚走出药店,就看见黄毛和骷髅头蹲在对面的树下。
他们也看见了我,立刻站起来。
我心里骂了句娘,转身就跑。
他们在后面追,嘴里喊着“别跑”。
我拐进条胡同,没想到是死路。
墙不高,但我爬了两下,胳膊一使劲就疼得没劲了。
黄毛扑上来按住我,骷髅头掏出根绳子,把我捆在电线杆上。
“上次让你滚,你不听。”
黄毛踹了我一脚,“这次看你怎么跑。”
“周老头到底让你干啥?”
骷髅头蹲在我面前,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说出来,就放你走。”
我咬着牙,没吭声。
心里清楚,这时候松口,以后更没好日子过。
“嘴挺严啊。”
黄毛从兜里掏出把小刀,在我眼前晃了晃。
“再不说,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。”
刀刃反光晃得我睁不开眼。
就在这时,胡同口传来拐杖声。
咚咚咚,跟敲鼓似的。
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那儿,黑布罩在阴影里。
“放开他。”
他声音不大,黄毛他们却愣了。
“老瞎子,你敢管闲事?”
黄毛站起来,手里还攥着刀。
老头没说话,突然冲过来,拐杖横扫。
黄毛没防备,被扫中膝盖,“哎哟”一声跪在地上。
刀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骷髅头刚要动手,老头拐杖已经顶在他脖子上。
“动一下试试?”
老头的独眼冒着凶光,看着比刀疤脸还吓人。
骷髅头脸都白了,手举起来不敢动。
“滚。”
老头吐出一个字。
黄毛和骷髅头连滚带爬地跑了,连刀都忘了捡。
老头解开我身上的绳子,动作有点笨。
“能走不?”
他问了一句,语气还是硬邦邦的。
我站起来,腿有点麻。
“能。”
“跟我来。”
他转身往胡同外走,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,突然没那么刺耳了。
回到周家,老头从里屋拿出瓶药酒。
“自己抹。”
他把药酒往桌上一放,坐在太师椅上喘气。
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,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他刚才动手的时候,动作挺利索,不像个普通老头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我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老头没回头。
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“那些人为什么找你麻烦?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
“那找柏树叶到底干啥?”
老头突然转过身,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再多嘴,就滚!”
我没再问,但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。
这老头,绝对不是普通的孤寡老人。
接下来几天,任务越来越怪。
让我去老邮局门口数台阶,必须数够一百零八级。
让我去废品站翻旧报纸,专找二十年前的《考古通讯》。
每次完成任务,他都会多给点钱。
有时是几张钞票,有时是块银元,说是什么“任务奖金”。
我把钱攒起来,先还了一部分债。
催债的没那么嚣张了,但看我的眼神还是不对劲。
那两个混混也没再来找麻烦,倒是刀疤脸,好几次在我去周家的路上出现。
不远不近地跟着,像条盯着猎物的狼。
这天,老头让我去码头仓库,数清楚堆在角落里的麻袋。
“必须是单数,少一个都不行。”
他特意叮嘱,独眼看得我心里发毛。
码头人多眼杂,卡车来来往往,噪音能掀翻屋顶。
仓库里一股鱼腥味,麻袋堆得像座小山。
我蹲在地上数,一、二、三……数到五十的时候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回头一看,刀疤脸带着五个人,堵在仓库门口。
这次没带钢管,手里拎着扳手。
“小子,又见面了。”
刀疤脸笑了,疤拉扯得更难看。
“周老头让你数啥呢?”
我站起来,往麻袋堆后挪了挪。
“不关你事。”
“不关我事?”
他突然挥了挥手,“给我打!”
五个人一起冲过来,拳头雨点似的砸过来。
我抱着头躲在麻袋后面,疼得直咧嘴。
麻袋被撞得东倒西歪,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滚出来。
不是粮食,也不是货物,是些碎瓷片,还有生锈的金属物件。
刀疤脸突然喊停。
他捡起块碎瓷片,对着光看。
“老东西果然在找这个。”
他眼睛发亮,像见了钱的叫花子。
“把这小子带走!”
两个人架起我,胳膊被拧得生疼。
“你们要干啥?”
“干啥?”
刀疤脸踹了我一脚,“让周老头用东西来换。”
他们把我塞进辆面包车,蒙住我的眼。
车开了很久,停在个废弃的工厂里。
我被绑在柱子上,嘴里塞着布。
刀疤脸坐在对面的木箱上,手里把玩着碎瓷片。
“给周老头打电话,让他带‘东西’来。”
他把手机扔过来,屏幕上是老头的号码。
我拨通电话,手一直在抖。
老头接电话的声音很沉。
“喂?”
“是我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我被刀疤脸抓了,他让你带东西来换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告诉他,想要东西,自己来南郊仓库。”
“地址我发你手机上。”
说完就挂了。
刀疤脸拿过手机看了看,笑了。
“这老东西,还真敢来。”
他让手下看好我,自己出去打电话。
我靠在柱子上,心里七上八下。
老头肯定不会真的带东西来。
他那么倔,宁肯跟人拼命,也不会低头。
天黑的时候,外面传来汽车声。
刀疤脸他们立刻站起来,握紧手里的扳手。
仓库门被推开,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门口。
手里拎着个黑布包,看着沉甸甸的。
“东西带来了。”
他把包往地上一放。
“放了那小子。”
刀疤脸使了个眼色,两个人解开我的绳子。
我刚要走,刀疤脸突然喊住我。
“站那儿别动!”
他蹲下去解黑布包,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。
包里面不是瓷片,也不是金属件。
是块砖头。
“老东西,你耍我!”
刀疤脸怒吼一声,挥着扳手冲过去。
老头早有准备,拐杖一挑,绊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人。
然后抓起地上的砖头,砸向刀疤脸。
“砰”的一声,正砸在他额头上。
血瞬间流了下来,糊了他一脸。
其他人见状,全冲了上来。
老头虽然能打,但架不住人多。
没一会儿,拐杖就被打掉了。
他被按在地上,脸上挨了好几拳。
“住手!”
我突然喊了一声,捡起地上的扳手。
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冲过去就砸。
扳手落在一个人的背上,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。
场面彻底乱了。
我和老头背靠背站着,手里都攥着家伙。
刀疤脸抹了把脸上的血,眼睛红得像要吃人。
“今天就让你们俩死在这儿!”
他从腰里掏出把匕首,亮闪闪的。
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。
由远及近,越来越响。
刀疤脸脸色一变。
“妈的,有埋伏!”
他狠狠瞪了我们一眼,“撤!”
一群人屁滚尿流地跑了,连地上的碎瓷片都忘了捡。
我瘫坐在地上,浑身都在抖。
老头也坐下来,喘着粗气,嘴角破了,渗着血。
“你……”
我刚要说话,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张地图。
泛黄的纸,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线,还有些奇怪的符号。
“我是考古队的。”
他声音很哑,带着点疲惫。
“二十年前,我们发现了批文物,被刀疤脸他们抢走了。”
“带头的是我师弟,为了独吞文物,杀了三个队员。”
我愣住了,看着地图上的符号。
突然想起那些任务——老井的位置,搪瓷缸上的字,柏树叶的形状,还有仓库里的碎瓷片。
全对上了!
那些根本不是刁难,是线索!
“那你让我数麻袋……”
“麻袋里的碎瓷片,是文物的一部分。”
老头叹了口气,“我年纪大了,打不过他们,只能装疯卖傻,找个年轻人帮忙。”
“本来不想牵连你,可他们太狠了……”
他看着我,独眼突然有点红。
“小子,对不住了。”
“现在走还来得及,我不怪你。”
我看着地上的血迹,看着老头脸上的伤,看着那张泛黄的地图。
突然想起催债的嘴脸,想起黄毛嚣张的背影,想起刀疤脸手里的匕首。
心里有股火,烧得厉害。
“走?”
我捡起地上的拐杖,递给老头。
“我林浩虽然穷,但还没怂到见死不救。”
“不就是找文物吗?我帮你!”
老头看着我,突然笑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,不吓人,还挺暖。
“好小子。”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有血性。”
“明天,我们去找最后一样东西。”
“找到它,就能知道文物藏在哪儿了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突然有点期待。
这个暑假,好像没那么难熬了。
只是我没想到,最后一样东西,会藏在那么危险的地方。
更没想到,刀疤脸他们,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。
老头说最后一样东西在鹰嘴崖。
那地方在市郊,悬崖陡得能站得住的只有山羊。
我问他到底是啥,他就说“到了就知道”。
眼神神秘得像藏了整座金矿。
第二天一早,我们揣着俩馒头就出发了。
老头换上了身迷彩服,看着比平时精神。
拐杖也换成了根铝合金的登山杖,说是“当年队里发的”。
路上他跟我讲了不少往事。
说二十年前他们考古队多威风,说发现那批文物时全队都哭了。
说他师弟叫赵老四,当年最老实,谁都没防着他。
“那批文物里,有个青铜爵最值钱。”
老头望着窗外,独眼发亮。
“上面刻着凤凰纹,全国就这么一件。”
“赵老四就是为了它,才黑了心。”
我想起刀疤脸额头上的疤,突然觉得那伙人不是普通混混。
抢文物,杀人,这是要掉脑袋的罪。
到鹰嘴崖脚下时,太阳刚过头顶。
山路上全是碎石,走一步滑半步。
老头虽然年纪大,但爬得比我稳。
黑布罩被汗水浸湿,贴在脸上。
“就在前面的山洞里。”
他指着半山腰,那里确实有个黑乎乎的洞口,像张开的嘴。
爬到洞口时,我腿都在抖。
洞里一股土腥味,老头打开手电筒,光柱里全是飞虫。
“找找看,有块带鸟纹的石头。”
他吩咐道,自己则在洞壁上敲敲打打。
我蹲在地上翻石头,突然听见“咔嚓”一声。
不是石头响,是脚步声。
从洞口传来的。
我猛地回头,手电光扫过去。
刀疤脸带着五个人站在洞口,堵住了去路。
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,有钢管,有砍刀。
赵老四也在,穿着件花衬衫,肚子挺得像孕妇。
脸上没疤,但眼神比刀疤脸还狠。
“周明远,别来无恙啊。”
赵老四笑了,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。
“找了二十年,累不累?”
老头慢慢转过身,手里攥着登山杖。
“把文物交出来,我让你死得体面些。”
“做梦!”
老头的声音都在抖,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。
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赵老四挥了挥手,“把他们俩都废了!”
刀疤脸第一个冲上来,钢管抡得呼呼响。
老头用登山杖一架,“当”的一声,震得我耳朵疼。
我捡起块石头,砸向最近的人。
没砸中,那人反手一刀砍过来,我往旁边一滚,刀刃擦着胳膊过去,划开道口子。
山洞里空间小,根本没法躲。
我和老头背靠着背,被他们围在中间。
老头虽然能打,但毕竟年纪大了,没一会儿就被踹了一脚,摔倒在地。
刀疤脸扑上去,按住他就打。
“老东西,当年你不是挺能吗?”
“把地图交出来!”
我急了,抓起地上的石头往刀疤脸头上砸。
这次砸中了,他嗷地叫了一声,回头瞪我。
“小兔崽子,找死!”
他松开老头,挥着钢管冲过来。
我没地方躲,只能闭上眼睛等死。
突然听见“砰”的一声,接着是惨叫。
睁开眼一看,刀疤脸倒在地上,腿上插着支箭。
不是电影里的那种箭,是弩箭,箭头闪着寒光。
洞口又出现个人,举着把弩,对准赵老四。
是个女的,三十多岁,穿身运动服,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警察!都不许动!”
她喊道,声音清亮。
赵老四他们懵了,估计没料到警察会来。
趁他们发愣的工夫,我赶紧扶起老头。
“你咋报警了?”
老头低声问,有点惊讶。
“上次在仓库,我偷偷发了定位给派出所。”
我小声说,其实是怕这次出事,提前留了个心眼。
赵老四反应过来,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举过头顶。
是个青铜爵,上面的凤凰纹在手电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谁敢过来?我砸了它!”
他吼道,眼睛通红。
女警察停下动作,举着弩不敢动。
这可是国宝,真砸了谁都担不起责任。
“赵老四,你还有回头路。”
老头喘着气,“把它交出来,算你自首。”
“自首?我杀了三个人,自首也是枪毙!”
赵老四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我不好过,你们也别想好过!”
他举起青铜爵,就要往地上砸。
就在这时,老头突然冲过去,不是抢爵,是撞向赵老四的腿。
赵老四没防备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青铜爵飞了出去,我眼疾手快,扑过去接住。
冰凉的金属触感,比想象中沉。
刀疤脸他们想上来抢,女警察突然开枪了。
不是真子弹,是橡胶弹,打在人身上疼得厉害。
有两个人被打中,抱着腿嗷嗷叫。
剩下的人不敢动了,被女警察一个个铐起来。
赵老四趴在地上,脸贴着石头,突然哭了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是他们逼我的……”
没人理他,这种话骗鬼都不信。
女警察走过来,看着我手里的青铜爵,眼睛都亮了。
“凤凰纹青铜爵,真的找到了!”
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去,用布包好。
“周老先生,谢谢您。”
“也谢谢你,小伙子。”
老头摆摆手,突然咳嗽起来,咳得直不起腰。
我扶着他走出山洞,阳光刺眼。
山下传来警笛声,越来越近。
“这下,能给牺牲的队员一个交代了。”
老头望着远处,独眼里好像有泪光。
我突然想起个事,赶紧问:“那您儿子……”
老头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。
“我哪有儿子?”
“骗他们的,怕他们用家人威胁我。”
我这才明白,他一直是一个人。
装疯卖傻,忍辱负重,就为了找回国宝。
心里突然有点酸。
下山的时候,女警察跟我们一起走。
她说赵老四他们会被重判,文物会送到博物馆。
“对了,周老先生,”
她突然想起什么,“您当年为什么不报警?”
老头沉默了半天,才开口。
“当年没人信我,赵老四反咬一口,说我私吞文物。”
“我被开除,名声全毁了,只能自己找证据。”
我这才知道,他受的委屈,比身上的伤还重。
回到市区,已经是晚上了。
女警察要送我们回家,老头摆摆手说不用。
“小子,这是给你的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个信封,塞给我。
比当初的定金厚多了。
“拿着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我想推辞,他眼睛一瞪。
“嫌少?”
“不是……”
“那就拿着!”
他把信封往我怀里一塞,转身就走。
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,比来时轻快多了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信封。
突然觉得这钱沉甸甸的,比青铜爵还重。
这不是报酬,是信任,是托付。
第二天,我去中介所辞职。
老板看着我,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你真帮周瞎子找到宝贝了?”
我笑了笑,没说话。
报纸上登了新闻,大标题写着“国宝归来,考古专家沉冤得雪”。
照片上的老头,没戴黑布罩,虽然脸上有皱纹,但眼神清亮。
我拿着钱,先还了所有的债。
催债的打电话来,语气客气得像孙子。
“林先生,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们。”
我直接挂了,心里舒坦得像刚洗了澡。
剩下的钱,我给妈买了药,还留了点当学费。
暑假快结束时,我去博物馆看了看。
青铜爵放在玻璃柜里,下面写着“捐赠者:周明远”。
没提我的名字,我也不在乎。
出博物馆的时候,正好撞见老头。
他穿着新衣服,手里拄着根新拐杖。
旁边站着个老太太,是上次旧货市场卖搪瓷缸的那位。
“周大哥,这就是你说的好小伙?”
老太太笑着问,挺和善的。
“嗯,就是他。”
老头看着我,眼里带着笑。
我突然明白,有些事,比钱重要。
比如公道,比如骨气,比如在别人都不信的时候,还愿意相信的勇气。
这个暑假,我没白过。
不仅赚了钱,还明白了一个道理。
好人可能会吃亏,可能会受委屈,但只要心里的火不灭,总有发光的一天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,阳光正好。
我摸了摸兜里的信封,突然觉得这个夏天,真的挺值。
从鹰嘴崖回来的第三天,派出所打电话给我。
说赵老四在牢里招了,还有批文物藏在老砖厂,让我过去帮忙指认。
我想起老头那天累得直不起腰,就问能不能带他一起去。
警察说行,正好需要周老先生做鉴定。
去周家接老头时,他正在收拾东西。
屋里的霉味淡了不少,家具上的灰也擦干净了。
八仙桌上摆着个新搪瓷缸,上面印着“劳动最光荣”。
是我托旧货市场的老太太找的,花了五十块。
“还能动不?”
我笑着问,他白了我一眼。
“比你这毛头小子强。”
说完拎起墙角的工具箱,里面全是小刷子、放大镜,看着挺专业。
老砖厂在城郊,早就废弃了。
围墙塌了大半,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草。
赵老四说文物藏在烧砖的窑里,警察带着警犬先过去了。
我和老头跟在后面,他手里的放大镜没闲着,对着地上的碎砖看个不停。
“这砖是五十年代的,跟当年考古队用的一样。”
他念叨着,突然停下脚步。
“不对劲。”
他皱起眉头,“赵老四那小子精得很,不会这么容易说实话。”
话音刚落,前面的警犬突然狂吠起来。
接着传来一声惨叫,不是人叫,是狗叫。
警察们立刻掏出枪,喊道:“谁在里面?”
窑洞里没动静,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。
老头突然拉了我一把,压低声音说:“有埋伏,赵老四想借刀杀人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刚要问咋回事,窑洞里冲出几个人。
不是刀疤脸那帮人,是几个陌生汉子,手里拿着弩箭,跟上次女警察用的一样。
“小心!”
老头把我往旁边一推,自己却没躲开。
一支弩箭擦着他胳膊过去,钉在砖墙上,箭尾还在颤。
警察们开枪了,橡胶弹打在人身上,发出闷响。
那伙人也不含糊,弩箭射得又快又准,有个警察被射中腿,倒在地上。
“是赵老四的老相好!”
老头喊道,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锤子,“当年就是他们帮着运文物的!”
我这才明白,赵老四根本不是招供,是想趁这个机会,把知道秘密的人全灭口。
连我们带警察,一个都不想留。
那伙人虽然人少,但手里的弩箭比钢管厉害多了。
警察们被压制在砖堆后面,不敢露头。
有个人绕到侧面,举着弩对准老头。
我眼疾手快,捡起块砖头砸过去。
没砸中他,却把他手里的弩砸掉了。
“好小子!”
老头喊了一声,冲过去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。
场面彻底乱了。
我跟着老头在砖堆后面躲来躲去,时不时捡起石头砸人。
突然听见“轰隆”一声,不是枪声,是窑顶塌了。
不知道是谁碰了机关,半面墙的砖都塌下来,把洞口堵了个严实。
那伙人被困在里面,骂骂咧咧地砸墙。
警察们趁机围上去,喊话让他们投降。
里面没动静,过了会儿传来几声闷响,估计是把弩箭都砸了。
等烟尘散了,警察冲进去一看,人都蹲在地上,没一个敢动的。
从砖窑里找出的文物,装了满满两个箱子。
有陶罐,有铜镜,还有几枚古钱币。
老头拿着放大镜挨个看,手都在抖。
“这是汉代的青瓷,”
“这面镜是唐代的,你看这花纹……”
他说得眉飞色舞,像个得了糖的孩子。
我突然发现,他没戴黑布罩。
左眼虽然陷进去一块,但看着并不吓人。
“咋不戴了?”
我小声问,他摸了摸眼皮。
“当年被赵老四推下山崖,磕坏了眼。”
“怕人笑话,就一直戴着。”
“现在不怕了,清白人,还怕啥?”
阳光照在他脸上,那道旧伤疤好像都淡了些。
处理完砖厂的事,警察要送我们回去。
老头摆摆手,说想走走。
我们沿着河边慢慢溜达,他跟我讲了更多往事。
说当年考古队的队员,有个女的叫小李,刚从大学毕业,笑起来有俩酒窝。
就是为了保护青铜爵,被赵老四推下了悬崖。
“她爹是我老师,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她。”
老头叹了口气,声音有点哑。
“这二十年,我天天做噩梦,梦见她问我要文物。”
走到桥洞下时,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黄毛和骷髅头,蹲在地上啃馒头,身上的纹身被太阳晒得发黑。
他们也看见了我们,吓得差点把馒头掉地上。
“周……周老先生。”
黄毛结结巴巴地说,骷髅头干脆低下头,不敢看我们。
“赵老四被抓了,你们知道不?”
老头问,语气挺平静。
“知……知道。”
“那批文物,你们也沾了手?”
黄毛赶紧摇头,“我们就是跟着混口饭吃,啥都不知道!”
“真的,我们就是帮着盯过人,没碰过文物!”
老头盯着他们看了会儿,从兜里掏出张纸条。
是派出所的地址和电话。
“去自首,把知道的都说出来。”
他把纸条递过去,“赵老四判了死刑,你们要是坦白,最多蹲两年。”
“想清楚,是蹲两年,还是跟着他一起死。”
黄毛和骷髅头看着纸条,又看看老头,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下了。
“谢谢周老先生!”
“我们现在就去!”
两人爬起来就跑,馒头掉在地上都忘了捡。
我有点惊讶,没想到老头会放他们一马。
“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,走错了路而已。”
他望着两人的背影,“给他们个机会,总比逼上绝路强。”
我突然想起催债的,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。
那边接得挺快,还是以前那个嚣张的语气。
“林浩?钱凑够了?”
“赵老四你们认识不?”
我问,他愣了一下。
“认识咋了?”
“他被抓了,老砖厂的文物也找到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突然传来忙音。
再打过去,已经关机了。
我笑了笑,把催债公司的号码拉黑。
心里清楚,他们跟赵老四肯定也有关系,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。
暑假快结束的时候,博物馆搞了个捐赠仪式。
老头穿着新做的中山装,胸前别着朵小红花,站在台上挺精神。
馆长给他发了个证书,还说了不少感谢的话。
台下掌声雷动,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,都是当年考古队的同事。
他们抱着老头,哭得像孩子。
仪式结束后,馆长把我拉到一边。
塞给我一个信封,说是“感谢费”。
我打开一看,里面有五千块,还有张纸条,是老头写的:“小子,这钱该拿,买几本书,好好上学。”
我捏着信封,心里暖烘烘的。
回学校那天,老头去送我。
他拎着个布包,说是给我的礼物。
到了车站,打开一看,是那个带鸟纹的石头,还有本考古笔记,上面记着这些年他找文物的线索。
“这石头,是小李当年发现的,上面的鸟纹,跟青铜爵上的一样。”
他指着石头上的纹路,“留给你做个纪念。”
“那本笔记,你要是感兴趣就看看,不感兴趣就扔了。”
火车要开的时候,他突然喊住我。
“小子,以后有空,来看看我。”
“行。”
我点点头,眼睛有点酸。
“对了,”
他又说,“别学我,一辈子就为了件东西活。”
“该玩玩,该乐乐,年轻真好。”
火车开了,我从窗户里看出去,老头还站在原地,挥着拐杖。
阳光照在他身上,好像给他镀了层金。
我突然想起他说的话,年轻真好。
是挺好的,能有机会做件正经事,能有机会帮别人,能有机会明白,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多了。
回到学校,室友们围着我问暑假干了啥。
我没说找文物的事,就说陪个老头聊天,赚了点钱。
他们说我傻,放着暑假不玩,去伺候老头。
我笑了笑,没解释。
有些事,自己知道就好。
晚上躺在床上,翻着老头的笔记。
最后一页,写着句话:“公道或许会迟到,但绝不会缺席。”
下面还有行小字,像是后来加上去的:“还好,有个年轻人帮了我。”
我看着那句话,突然觉得这个暑假,过得真值。
窗外的月亮挺亮,照在书桌上。
桌上放着那个带鸟纹的石头,在月光下,纹路好像活了过来,像只展翅的鸟。
我知道,这只鸟,终于可以飞向它该去的地方了。
而我,也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。